第一百四十八章 久长时 (第1/2页)
与坠海不同,现在的谢无猗就像个被丢进山野的死茧,捆缚其中的蝴蝶再也张不开翅膀。
风雨呼啸,手中的刀划过岩壁,发出一串刺耳的尖鸣。然而,一把刀根本无法减缓二人下落的速度,谢无猗拼命调整姿势,避免让萧惟成为落地的肉垫。
下一刻,她的腰被一只有力的手揽住。
谢无猗憋住一口气,大脑一片空白。她忘记了手中刀,忘记了丹清崖,忘记了他们已然决裂,甚至忘记了自己。
如帘的水雾中,有一道星光穿越千山万水,重新点燃火种,照彻漫漫长夜。
再次被萧惟坚定不移地抱在怀中,被他沾了泥土味的温暖的气息笼罩,谢无猗的所有伪装溃不成军。
好在风疾雨骤,他看不清她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谢无猗绝望地咬紧嘴唇闭上双目,不肯再泄露半分情绪。
心猛地一揪,下落的身躯生生卡在半空。谢无猗睁开眼,见萧惟死死拽住一根藤条,膝下是一棵从山崖缝隙里钻出的小树。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谢无猗内心狂喜,忙踩着小树边的岩壁脱出萧惟的怀抱,防止这棵救命的小树也被二人踩断。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水珠四下看去,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破灭。
他们现在正站在半山腰,上不去也下不来。
怎么办?
谢无猗提刀试了试岩壁,这里的石头还算坚固,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不能卡在这个地方等死。谢无猗强忍伤口撕裂的剧痛,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萧惟。萧惟立即对她点点头,再度读懂了她的想法。
心中忽然升起难以言说的沮丧,明明害他坠海,明明背叛了他,可在生死之际,谢无猗终究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在她扑向他的一瞬间,她就彻底输了。
谢无猗抿起嘴,幽怨地握了握早已卷刃的刀,她甚至怀疑萧惟是不是故意跳崖引她来救的?
算了,先活下去再说吧。
谢无猗以刀作杖,侧着身紧贴岩石缓缓前行,每走一步之前都去试这块石头能否让二人顺利走过。萧惟则一言不发地跟在谢无猗后面,好像还是从前,她为他探路,他毫不犹豫地踩住她的足迹。
走了近两刻钟,谢无猗惊喜地发现岩壁上有个小山洞,差不多可以容两个人藏身。雨越下越大,她和萧惟早已浑身湿透,体力也几乎耗竭,实在无法寻找下一个安全的角落了。权衡之后,谢无猗走进洞口,沉默着给萧惟让出了地方。
萧惟迟疑片刻,在山洞中翻找一阵,勉强找到了几根枯枝。他盘膝而坐,拿出火折子点起火堆,烘烤着早已冻透的双手。
微弱的火苗用尽全身力气向上跳动,将萧惟的侧影拉得很长很长,而他则一动不动,任由火光在周遭描摹出淡淡的光辉。
他衣衫凌乱,湿发贴在脸上,本该是狼狈之极的境地,萧惟却依旧眉目从容。
也许是夜空中的星辰拨云而出,谢无猗的心被狠狠刺痛。她僵硬地转开脸,解下披风,用银针封在洞口,防止里面的火光被别人发现。
一道深紫色的帘幕挂起,将外面的风雨彻底隔绝开来。
谢无猗靠住山石慢慢滑坐在地,头抵在膝盖上,没有去烤火。方才又是厮杀又是坠崖,谢无猗全身都痛得要死,尤其是右肋的伤口,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可她依然咬牙坚持着,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萧惟一边烘干自己的湿衣服,一边不由自主地看向谢无猗。她蜷缩在洞口,雨水血水顺着衣摆淌进泥土里,如同一尊正在融化的雪雕,冰冷又脆弱。
一息,两息……
萧惟瞪大眼睛,近乎贪婪地望着谢无猗,拼命想把时间拉长。萧惟很清楚,只要谢无猗抬起头,他就再也没办法怀着满腔爱意凝望她了。
他们站在鹊桥两端,却永远错过了相逢之日。
一个时辰过去,萧惟的衣服都烤干了,谢无猗还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心口像有千百条虫子在啃噬,萧惟身上又痒又麻,他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煎熬,沙哑着开口:“你坐在那不冷吗?”
谢无猗没有回答。
萧惟心里“咯噔”一下,他踉跄着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迈到她身后。
“小猗?”
这是虬窟湾之后,他第一次艰难地唤出这个名字。
谢无猗还是没有回答。
萧惟大惊,忙跪下来扶谢无猗的肩膀。就在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她的一瞬间,谢无猗身子一歪,软绵绵地瘫在萧惟的臂弯里。
“小猗!”
萧惟手忙脚乱地搂住她,这才发现谢无猗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额头烧得滚烫,而手又冻得冰凉,竟不知何时昏死过去了。
他慌忙把谢无猗抱到火堆旁,解下她的湿衣服,用自己的袖子擦干雨水,又不停地搓着她的双手,试图帮她暖和过来。
谢无猗像是难受极了,不由自主地蜷成一团,眉头也紧紧拧在一起。
萧惟取了外袍裹在谢无猗身上,立马去检查她的伤势。谢无猗右肋的伤口已经发炎,坠崖的时候又不知划破了多少地方,现在她整个人几乎连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没有。
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萧惟抬起手,原来那是他的眼泪。
原来,他还是那样爱着她。
萧惟颤抖着把谢无猗拢入怀中,扶着她冰凉的额头抵在自己肩窝,泪水缓缓溢在发间。
“花娘……”
谢无猗嘴唇翕动,喃喃说起了梦话。萧惟手下又紧了些,然而谢无猗只是重复念着花飞渡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她好像做了噩梦,身体在无意识地颤悸,唯有右手无力地搭在小腹上,表明她的右臂真的失去知觉了。萧惟搂紧谢无猗,在她耳边低低安慰道:
“小猗,我在呢……”
谢无猗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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