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来信 (第1/2页)
正午时分,烈日炙烤着大地。缕缕残烟自焦尸上升起,土坑里苟延残喘的火苗断断续续,一路延伸到俞水边。
萧惟走在荒无人烟的废墟上,手中拿着萧婺战死的军报,耳边回响着鼓角哀鸣。
他不明白,萧婺只是奉命戍边以防不测,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就算四大藩属国合力攻打,北境防线也不可能这么脆弱。况且这是邛川,萧婺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股热辣辣的风扑面而来,落日沉海,夜幕降临。火光刺痛面颊,萧惟被莫名的力量驱赶,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向水中唯一一处光亮。
战船?
萧惟心中“咯噔”一声,下一刻,他便站在了摇摇欲坠的木板上。那是烧焦的战船与陆地唯一的连接,萧惟小心地维持住平衡,抬手去抚摸那灼热的残骸。
眼看指尖就要触到船身,原本平静的海面上忽然伸出一只手打翻了木板,将萧惟拖入海中。
冰冷的海水猛地灌入肺腑,萧惟忙打开扯住自己的那只手,身体却下沉得越来越快。胸口几近窒息,萧惟一口气难以憋住,被迫松开了军报。
难道他要失去萧婺最后的消息了吗?
不,不行!
萧惟死死捏住鼻子,想要在阴暗的海水中看清到底是谁要将他溺死在这里。
那只手格外眼熟,意识却已混沌,萧惟来不及思考,只能凭本能拼命向上打水。一簇火苗在海中炸开,萧惟惊见谢无猗正昏迷着悬浮在水中,表情十分痛苦。
他当即转了方向,原本要杀他的那只手迅速抽出一把长剑,向谢无猗刺去。萧惟的眼前一片猩红,再也寻不见她的身影。
也是在这一瞬间,萧惟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不要!
萧惟的额头覆上霜雪,熟悉的触感将他从腥咸刺骨的海水中拉出,悠悠荡荡地重返人间。
“殿下做噩梦了?”
萧惟怔愣许久,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他看见谢无猗正支在身侧,关切地望着自己。冰凉的手搭在额前,仅凭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熨平他失律的心跳。
“嗯。”萧惟张开几近痉挛的十指,闷闷地答应了一声,“我梦到三哥死在邛川了,还有……”
还有谢无猗在水中遇袭,而刺穿她身体的那个人便是萧惟从小最敬爱的兄长。
萧爻。
真是个荒唐的梦。萧爻死了两年多,他们都不认识对方,萧爻怎么会杀谢无猗呢。萧惟想了想,便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他翻身紧紧拥住谢无猗,尽量放缓声音,“小猗,我没事,别担心。”
萧惟的中衣都被冷汗浸透了,谢无猗回抱住他,抿了抿嘴唇低声道:“你可以害怕。”
“可我终究是男人,我不想在你面前做个懦夫。”
听着萧惟一本正经的“狡辩”,谢无猗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捏起萧惟的下颌轻轻扭了扭,“殿下,你不愿让我站在你前面,那我就停下来等你,敢承认害怕的人才不会是懦夫呢。”
心口微微一抽,刚才梦境里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萧惟贴近谢无猗的身体,像要把她揉进骨血,从中汲取最后的力量。
良久,萧惟才撤开手臂,耳后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红热。
哎,哪怕是为彼此好,以后也得控制自己的思绪。噩梦倒不算什么,夜半惊醒时见到与他咫尺之距的姑娘,也着实够难受的。
萧惟深吸一口气,轻柔地吻上谢无猗的脸,“睡吧,我明日还有公务呢。”
随着登闻鼓案平息,百姓们也不再议论,兴许再过几日,连街巷里的说书先生都要忘记刘氏了。
不过萧惟却觉得刘氏的事只是冰山一角,便如梦中的情景一般,有人想要打破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衡。于是他借着刘氏手中征兵文书和朝廷记录有矛盾的由头,自请揽下重新核查名单的差事,还扯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若还有人因褚余风的失误漏了统计,不光是萧豫和先帝,连大俞朝廷都尽失颜面了。
萧豫无法反驳萧惟,再加上他只是核查,并不算兴师动众,也就依了他。
有了萧豫的许可,萧惟便把吏部、户部和兵部所有与邛川之战有关的文书记录都调到自己名下,和成慨一一核查。萧惟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是否有意义,但他真的很介意登闻鼓案中污蔑他的那名书生,更介意因此卷进来的卢氏和窦氏。
若不是有利益冲突,谁会搭理他这么个浪荡王爷呢。
萧惟在刑部忙碌,谢无猗再次落得清闲。这日,她正在院中舒活筋骨,忽见春泥呈上来几封信。
谢无猗接过一看,一封是萧婺从厉州寄给萧惟的,一封没有署名,而最后一封信上写了一个“花”字。
“花娘?”
谢无猗不由得脱口而出,从使团离京那天算起,她也有三个多月没有收到花飞渡的消息了。如今见花飞渡送信回来,谢无猗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书房,边跑便用苍烟里的银针挑开火漆,迫不及待地拆开。
花飞渡和谢无猗在外的书信向来使用暗语,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在信上画了一把崭新的刀,刀上无血迹代表任务顺利完成,看来花飞渡已经在谷赫杀掉了缇舟。
再往下是四朵并排的梅花,梅花是她们约定好的表示“北方”的标志。谢无猗思考了一阵,想是上次花飞渡送阿年去厉州时,没来得及查看四大藩属国的情况,这次才特地走了一圈。
谢无猗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花飞渡竟这样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啊……
信的最后画了一个鸟窝,旁边写着“一月”,也就是说花飞渡最多再有月余就能回家了。只是不知她回来,知道她与萧惟的事,会是什么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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