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真心 (第1/2页)
雪断断续续下了十天,漫天飞舞的银白为整个合州披上一层缟素。望不尽的苍茫冻了又化,空气里的血腥味早已消逝殆尽。
谢无猗坐在床前,看着天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暗下。
萧惟还是没有醒。
那日吐血昏迷后,萧惟只烧了三天,然而无论桑子鱼和其他大夫怎么努力,就是唤不醒他。萧惟一身一身地冒冷汗,时不时在梦中战栗。谢无猗没办法,只能和春泥等人轮流守在旁边。
她能理解萧惟,和十四岁落水时一样,祝伯君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但人天生是会忘记痛苦的,没人会一直沉湎悲伤。就如萧惟少不知事时花了半年时间给自己疗伤,这一次谢无猗知道他也不需要很久。
化茧成蝶,他会好起来的。
他们两个本是一样的人。
谢无猗按揉着萧惟的掌心,合州一行,两人的过去和未来已被牢牢系在一起,任谁都无法分开。
便如独闯二狼山时,她分明没有十足的把握,却依然相信萧惟可以帮她扫清所有障碍。
又如在琉璃坡,他拿命去赌,从各处调兵排阵,不顾一切地闯进山洞,明明那么怕水还配合她毁去红鹰的机关。
每每思及此处,谢无猗就像喝了甘凉的蜂蜜,甜在嘴里,也甜进心里。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感受着身体里激荡灼热的血潮,不再逃避。
从前,她身后站着花飞渡,无论遇见任何艰难险阻都不需回头。现在,她又多了一个萧惟,一个只需眼神交错就能和她心意相通的殿下。
谢无猗捧起那只温热的手,放到唇边轻轻贴住。
梦中的浮舟,废墟里的小花,终于有所皈依。
片刻,谢无猗自觉脸烧了起来,心也跳得厉害,她忙仓促地把萧惟的手塞回被子,到桌边灌了一大杯茶,试图给燥热的耳根降降火。
帐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沙哑的声音唤回了谢无猗的神志。
“小猗……”
谢无猗心头震颤,一个箭步冲到床边,见萧惟正半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她欣喜不已,不顾刚才的亲吻会被发现的窘迫,笑问道:
“殿下肯醒了?”
她知道,萧惟之所以一直昏迷,是因为他放不下心里的包袱,不想醒。
如今他醒来,一定是潜意识里的战争结束了。
“嗯,肯了。”萧惟支撑着坐起,伸臂把谢无猗揽入怀中,哽咽道,“你瘦了……”
“是啊,十天了,殿下再不醒我就要累死了。”谢无猗轻笑着贴住萧惟的颈窝,“殿下想明白什么了?”
萧惟拥着和他紧密依偎在一起的谢无猗,沉默了一阵,“我被人推下水那次,除了翙文簪,我还看到了一截绣着仙鹤纹的衣角。我就在想啊……我拼命躲,拼命退,真的能保住自己吗?”
按大俞规制,三品以上的官员和皇子皆可穿仙鹤纹的常服,而至今他们都没能揪出那个人。
这世界上总有需要他保护和让他牵挂的人,从前的萧惟只是不愿为,并不是不能为。既然阴谋不会随着祝伯君的死而销声匿迹,谢无猗明白萧惟的意思,他不想再被动下去。
他要主动出击。
“如果我是殿下,我不会这么快下决心。”谢无猗指着自己眼睛道,“我不在泽阳,很多事认不分明,我觉得殿下也需要再看看,再想想。”
不在生气悲痛的时候做决定,这是江湖教给她的。
“也是,”萧惟蹭着谢无猗的鬓发喃喃低语,“还是先养好身子吧。”
几天后,泽阳的一纸调令率先到达合州。桑琛有失察之罪,鉴于他找回税粮便功过相抵,着撤去职务回乡养老,合州刺史一职由原来的长史接任,合州大都督另有派遣。
不日,桑琛和桑子鱼从涯河乘船南下,正巧北秋白也要启程回鄢,萧惟和谢无猗便一道为众人送行。
桑子鱼抱着阿郎和谢无猗告别,“王妃,我爹没脸见你们,让我代他道谢,若不是殿下把找回税粮的功绩归给他,他不可能全身而退。”
“无妨,他在合州这些年也不容易。”谢无猗笑着扶上桑子鱼的肩,“子鱼,你以后怎么打算?”
“我想收养阿郎,祥子没地方去,他说和我们一起走,帮忙照顾我爹。”
“帮忙照顾?”谢无猗微微讶异,“你不回乡吗?”
“因为关庆元的事,我其实……心里对我爹有怨气。”桑子鱼垂眸犹豫片刻,很快便又笑道,“我想听王妃的话,去做点想做的事,也给自己一点调整的时间。听说大鄢南境有一名陈姓神医,我打算安置好我爹就去拜会,跟他学点医术。”
谢无猗的目光在桑子鱼脸上逡巡片刻,这个姑娘果然和初识时大不一样了。如今的她清醒,有主见,不再拘泥于世俗的看法,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上次,谢无猗给了桑子鱼一个提议,她便真的去付诸实践,唯有如此,才算不负苍天赐予的大好年华。
那树白梅花不仅恣意绽放,以后还会变成两树,三树,千千万万树。
九州万方的每一处,都将飘满醉人的清香。
“王妃,上次你说你……的朋友身患绝症,是什么病?”桑子鱼认真地歪头看向谢无猗,“如果我有幸见到陈神医,兴许还能向他讨教一二呢。”
谢无猗不觉动容。桑子鱼估计已经猜到那个“朋友”就是谢无猗本人,才会有此一问。
这个聪明又善良的姑娘啊。
“它叫日月沉。”
谢无猗也不避讳,便把此病的症状都对桑子鱼说了。左右日月沉无解,给她一点希望没准还能让她在济世救人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呢。
桑子鱼逐字逐句记好,又深深望了一眼在旁边和北秋白说话的萧惟。谢无猗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宽慰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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