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走不走 (第1/2页)
待走出耿友财家,谢无猗才叹了口气。
“殿下,我是不是太急了?”
若不是她心急,趁耿氏不管不顾指责众人时逼问幕后主使,她也不会死得这么干脆吧。
太奇怪了,以前谢无猗落入险境,为了躲避歹人能在树丛里蹲伏一整夜,为了查找线索能在暗哨遍布的小镇上停泊数日不被发觉。
两年来,昼警夕惕才是她,举棋若定才是她。
可现在呢?这般喜怒形于色,误了大局。
“不是你的错。”
萧惟轻声安慰道,他能理解谢无猗的焦躁。好不容易免除了乔椿的大逆罪名,她本可以自在逍遥驰骋天下,没想到褚余风提出了疑点,褚瀚隐瞒了江南庄,现在重要证人闻逸又被杀,她悬了两年的那口气刚刚松下,又被逼着重新提起。
还有那奇诡近妖的烁金蛊……
他们到底在和什么人过招啊?
萧惟再次勾了勾谢无猗的手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和你一起。”
谢无猗抬起头,今夜阴沉,明月不见踪影。
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耿氏和小笛母亲的公案本不难断。可在这层浓厚的乌云下,在大俞光鲜亮丽的繁荣背后,还有多少人和耿氏一样,宁愿用死求一个公道?
甚至她到死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还自以为报了仇,遂了心。
闹出这么大动静,难道只是为了灭口小笛的母亲吗?
不,幕后之人不会那么蠢。
耿氏和闻逸两颗棋子都废了,谢无猗有明确的预感,对方的目的和烁金蛊有关。
正出神,街上一队禁军走过,为首的居然是霜发皤皤的祝伯君。他在萧惟面前站定,如同虬枝古木,让人一见便生出信赖之感。
邛川一战,大俞将士九死一生,活着回来的屈指可数。就连祝伯君的身体也大不如前,常在府中闭门谢客,不知他今日为何与禁军走在一起了。
萧惟素来敬重祝伯君的为人,忙合手行礼,“巡夜有金吾卫,老将军怎么在这?”
“见过燕王殿下,王妃。”祝伯君抱拳还礼,似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谢无猗,又肃然道,“北境军情有变,钟统领五天前已经被调去驻守了,陛下便让老夫暂管禁军,日夜巡视。”
钟津接管禁军还不到半年,怎么说调走就调走了,一点风声都没有?
不过眼下谢无猗心情不好,萧惟也懒得细想,只和祝伯君客套几句便回府了。
众人收拾沐浴完已过丑时,谢无猗被花飞渡叫到自己房间。
“我有事跟你说。”花飞渡招招手,让谢无猗坐在身边,“丫头,之前你借嫁给燕王遮掩身份,和他扮作恩爱夫妻,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老爷的事有了眉目,我只问你,你走不走?”
走不走。
谢无猗心里猛地揪了一下。
花飞渡话虽婉转,但她心细如发,必然明白有江南庄、玄柔先生和烁金蛊的疑点在,谢无猗暂时不会离开燕王府,花飞渡这样说只是为了确认她对萧惟的态度。
那句“走不走”暗含的意思是——舍不舍得走。
“花娘不会以为我动心了吧?”谢无猗失笑,“我感激他,也会因他为我做的事感动,但这与情爱无关。”
“你当你们是君子之交,那他呢?”
花飞渡知道,在江南庄,或者说在任意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在任意一个他愿意随她出生入死的时刻,萧惟看她的眼神早已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谢无猗歪着脑袋仔细想了一阵,还是自嘲着摇头,“花娘多心了,殿下只是在人前嬉笑惯了,他看不上我这种野丫头的。”她顿了一下,补充道,“您放心,我和他都有分寸的。”
花飞渡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的丫头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了。
若有一日她真的决定和萧惟在一起,她也不会阻拦她。
谢无猗这一生太苦了,花飞渡想,她愿意怎样便怎样吧。
“好,”花飞渡笑着拍了拍谢无猗的头,“你来决定。”
一夜之间连发两起烁金蛊中毒案,谢无猗躺在帐中毫无困意。萧惟见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强打精神点起灯,陪她一同查看封达从虞部抄来的气象记录。
不看还好,一见沿途的记载,萧惟也清醒了。
卷册上白纸黑字地写着,乔椿实际运粮的那条路线没有暴雨和灾害记录。
谢无猗的呼吸逐渐加重,萧惟想了想,还是据实说道:“邛川一战的记录是虞部去年归的档,整合了地方官员和民间的记录,所以……”
“所以,”谢无猗咬牙接口道,“这份记录应该是没问题的。”
也就是说,乔椿确实不可能晚到半个月,褚余风的怀疑是对的。
说谎的是范可庾。
烛光散开点点虚影,谢无猗猛然想起那日逼问范可庾,他画路线时的犹疑。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如果她再坚持自己的判断多追问几次,是不是就能找到答案了?
谢无猗一拳砸在案上。
一个两个都在骗她!
萧惟忙心疼地包起谢无猗的手,挨近她坐下,慢慢扶住她的肩膀。
她怎么老是这样,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要是伤了筋骨以后怎么打人?
谢无猗沉浸在难言的心绪中,一时竟没想起来挣脱。相反,那双手的温热带着无尽的包容和抚慰,一遍一遍熨暖她的心。
她甚至都没意识到,从前她在萧惟面前一直是冷冰冰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会表露自己的愤怒和失落,他牵过来的手也不是每一次都会被她推开。
“小猗,”萧惟试探着将下颌抵在谢无猗的肩上,“我找机会揽个巡查的差事,带你去走一走那条路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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