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点本】174四章 试探 (第2/2页)
意律看看正面,瞧瞧侧面,上前替她抻弄着,口中道:“这料子、花式,可真是不错,手工也好,【娴墨:是出家人否,“是人就有人性”,】”孙守云道:“咦,这不是鸭绒,是鹅绒呢,”意律道:“你怎知道,”孙守云道:“鸭子杂食吃鱼虾,绒里有腥味,鹅是全素,所以沒味道,也比鸭绒暖和、蓬松,你摸摸看,”意律道:“怪不得呢,”把那绒往手背上蹭蹭,感觉痒痒地,笑了起來【娴墨:手痒何尝不是心痒】,馨律把脸一沉:“守云是俗家也便罢了,你怎么也这样,”意律一缩手,低下头去【娴墨:生生把个好女孩拍成柿饼,】,
但凡女子穿衣,必得有人瞧着夸,方才算得心满意足【娴墨:好阿哲,我记住你了,】,这么一來孙守云自不高兴,近前一屁股坐在榻边,埋怨道:“师姐,你也真是,这大过年的,又沒外人,看看新衣服又能怎样,当初师父、师叔在时,也沒你这般严厉,”说着用肩膀來靠她,又用屁股在榻沿蹭着一拱一拱地央请,
恒山派一众女尼当着掌门师姐都很拘谨,只有她这俗家放得开些,带得其它几个俗家小师妹也都顽皮了【娴墨:守云守云,云非久物,变幻不能守,他人如何能守,】,馨律知道她的性子,道:“僧俗有别,守云,你别來捣乱,”孙守云鼓腮帮扑地一瘪,道:“有什么别,又不是沒一起洗过澡,【娴墨:一句话破尽天下障,原本都是女子,强作区隔而已,俗情收心不易,僧情转俗不难,世间俗字难逃,只因想逃俗也是一大俗也】”馨律脸色大黑:“你乱说什么,也不怕人笑话,”孙守云笑拍手道:“原來你也怕笑话,我还以为僧俗有别,你不在乎哩,【娴墨:更好,句句驳倒,】”馨律有心再说,只怕她再接下句说自己动了嗔心【娴墨:嗔字难逃,“只怕”二字,更是俗情,“是人就有人性,”】,便长哼一口气,往里扭过脸去不再瞧她,孙守云笑嘻嘻地站起來,又去试那小袄,拉意律帮着瞧,意律见师姐背过脸去,也不怕了,随着她说长论短,嘁嘁咕咕,放低了声音,
试也试过,穿也穿过,孙守云目光一转,又瞧上了意律的白盒子,拿起來道:“别光顾我呀,他给你买什么了,打开看看,”
意律也早有心打开,当着她,一时又有些不好意思,抓了盒子说道:“还是别看了,”孙守云笑道:“不看你还不穿了,早晚要看,又有什么区别,”两人一争,意律抢过了盒盖,孙守云脱手,把盒子打翻在地下,
孙守云埋怨道:“你瞧瞧,好好的衣服,怕是要弄脏了【娴墨:自己作妖,反埋怨别人,小女子情态】,”蹲下翻过盒底,只见扣在最上面的是团粉红,抻边角提起來一看,原來是件粉缎子抹胸【娴墨:扣过來在上面,可知原是压在最底下】,摸了摸,触手只觉丝软滑柔,翻过來,背面还有层轻绒,保暖排汗,不禁赞道:“这可真是好东西,穿着一定舒服,”意律一见是贴身的亵衣,登时脸上通红【娴墨:是思绝响挑选时摸过否,摸衣服,将來穿上便如摸自己,这红红得妙,只因想得远,】,馨律道:“快收起來,待会儿他再來了,给他退回去就是,”
孙守云也不侧头去瞧她【娴墨:妙在这回倒不管她脸色了】,闲闲地道:“哎哟,我还以为别人试衣裳,你不爱瞧呢,”
馨律本是听见她俩抢盒子动静不对才回头看【娴墨:作者替小馨解释一句】,经她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也盼着瞧瞧新衣裳似的,一生气又扭回脸去,【娴墨:不怒不嗔的劲儿过去,生气就是动俗情了,谁能逃俗,“是人就有人性”,叹叹,】
孙守云把地上的衣服都拾起來,只见这些衣物从小衣到中衣,都是内穿的衣裳,除了最上头这件抹胸,其它都是素白色,面料柔软考究,她一面收拾着,一面叨咕道:“唉,做人难哪,给尼姑送衣服,能送什么,人家孩子这是知道,你们外面这僧衣改不了,就买了里面穿的,说了是多两件换洗么,【娴墨:恰是俗情方能生体贴,佛道两门看破看空,相比之下显得沒有人味】奈何有人专把好心当做驴肝肺,也不想想,这京师谁们家的铺子能卖尼姑穿的胸衣,【娴墨:可笑话又是大实话】再说这大过年的,沒个合适的颜色,人家孩子还能上染布坊挨家喊门去,”【娴墨:总坛看罢小晴时那股子劲儿至今还沒散呢,疼绝响,才要处处贴绝响,叹如今小年轻追姑娘,都不知道如何打理人家闺蜜,殊不知身边人一两句话,远胜你买十串珍珠】
馨律和意律一听,也都觉有些道理,各自沉默,孙守云道:“你们爱退你们退,反正我是不退,把这东西往人家孩子【娴墨:称呼妙极,】手里一交,人家孩子问:‘姐,你怎么不要,’我怎么说,难道说:‘姐不敢要,怕你这孩子沒安好心,’哼,这话,我可说不出口,【娴墨:从总坛里屋听完话,就成了绝响党了,“人家孩子”,正是“我家孩子”,谓意律必也如是想,只是不能说罢了】”
馨律转开了脸去,不來应她的话茬儿,孙守云说顺了嘴,这话就像过水的面条,涕里秃鲁地倒了出來【娴墨:笑死】:“其实人家孩子有哪儿不好了,你看这秦家富贵啊,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孩子他爹死在擂台上就不用说了【娴墨:不说不说,还是说,】,更可怜的是,他从小连娘都沒有,跟咱们亲,还不是有些代偿的感情【娴墨:绝响必不承认,但真真必有】,咱们在这儿,吃着人家的,用着人家的,反倒成天跟人家瞎猜乱想的,也沒个好脸色,人家这沒娘儿孩子是该谁欠谁了……”
听到这最后一句,馨律脸色刷地就变了,孙守云尚未觉察,被意律轻轻一捅,这才想起什么似地,猛地刹住了口,隔了一隔,意律陪着小心道:“师姐,你别生气,守云她也不是有意要提那件事……”
馨律道:“好了,你们要穿便穿,都回自己屋去吧,让我清静清静,”
孙守云和意律交换了一下目光,都沒说话,静了一静,孙守云低声嘀咕道:“心里不清静,怎么也不清静【娴墨:醒世文】,”又问:“那点心你吃不吃,【娴墨:妙,家长里短必有之事,挨了批嘴仍照碎】”见馨律摆手,便收拾了两个盒子,把点心也拿了,冲意律挤个眼色,拉她出來,凑在耳边聊着小话儿,一路嘁嘁喳喳谈笑而去,【娴墨:作者写恒山派馨意神严四尼,实心意神眼之喻也,心意神眼,在修行中都要律,不律不定,不定不慧,心意神眼都律,手如何不律,曰不必律,心不乱、意不发、神不移、眼不睁,手如何能动,处处皆律又死板,故作者特留一俗家,律即是守,守即是律,云飘雾淼,如何守,云不可守,可知心意神眼,皆不能守,为此所拘,亦绝非真修行,只一守云,破尽四律,可知四律,皆是守云,】
等她们走远了,秦绝响从墙根暗影里钻身出來,摸回到窗台底下,透过窗纸上的孔洞继续偷看【娴墨:三个衣盒送到面前,正为此事】,只见馨律望着桌上那盆花出了会儿神,又瞧着榻上那黑盒子,伸指摸摸边缘,叹了口气,拿起來搁在床头小几上,回手放低枕头,顺下身子躺好,就此不动了,秦绝响等了一阵,看起來她非但沒有试穿的心,就连打开看看的想法也沒有【娴墨:且是在两师妹又穿又品之后,仍不动心】,忖道:“馨律姐人前人后,始终如一,她本就不是凡俗的女子,看來要她动心动情,是不可能的了,【娴墨:能律心者,方能律己】”眼看馨律躺下去之后,被帐帘挡住了脸,自己所在的角度瞧不清她表情,目光往下移动,只见被子上有略微的一起一伏,也不知她是睡着了还是醒着,露在被外面的,就只有半截细白的颈子和那只纤长骨感的右手,
他眼睛一落在那只手上,呼吸便如封住了般,仿佛脑子变成了腔子,一颗心在耳洞深处“骨隆、骨隆”地跳,这些日子相处虽多,可是不管离得多近,总是不敢深看她,仿佛她仍是那片光影,只在心中,不在眼底,想在大同时,自己被她捉了手按在盆中來洗,那时节水温融合了体温,目光对上眼神,刹那间说不清是母爱般的温暖,还是情人间的亲近,就此一心沦陷,相思至今,现在,这只手瘦了好多【娴墨:第一部时,写馨律手如菩萨,丰腴无骨,今“纤长骨感”,可知变化之大】,那宽大缁衣下的身子呢【娴墨:黑衣更显瘦】,也一定清减了不少吧,姐啊,你是为两位亡故的师太伤心,还是行食因法,被那带疫病的毒肉伤了身体,一直沒有恢复过來,你怎能那么傻,你怎能那么傻……
他又是恋慕,又是敬爱,又是埋怨,这般絮絮地想着,心中一阵绞痛传來,不由自主往怀里揉摸去,
触手微硬,碰到一个棱方的小瓶,【娴墨:大祸來矣,药名奇淫两肾烧,非止烧肾,实是烧心燎胆,人无色心色胆,勾起**冲天,两肾哪烧得起來,“是人就有人性”,叹叹,俗陷人者,自己必先陷在其中,馨律曰:人间乃火宅,信哉斯言,真真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