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非鱼(桑子鱼篇) (第1/2页)
“听说了吗,仁鹤堂收了个女徒弟!”
“陈神医不是几十年不收徒了吗?”
“是啊,这回沂州可热闹了……”
酒楼中,几个相熟的友人正热烈地讨论着城里的新鲜事。沂州位于大鄢南境,众人口中的“陈神医”正是沂州医馆仁鹤堂的大夫。他心地仁慈,医术高超,除了不收徒之外,对求医访药的百姓来者不拒。
久而久之,“神医”之名传遍四境。
而最近,仁鹤堂居然多了个女弟子,一时间,所有人都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垂垂老矣的陈神医破了例。
几条街外空旷的场院中,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正在帮身边的白发老者翻晒药材。
自离开合州以后,桑子鱼慕名来到大鄢,一心想拜在陈神医门下。不料陈神医性格古板,一开始并不同意这么个小姑娘跟自己学医,但桑子鱼心性执着,每天都在仁鹤堂外盯着陈神医捡拾草药,而且还能准确地说出每种草药的药性和用法。
桑子鱼能感觉到,陈神医很欣赏她的天分,只不过他每次看她,都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那道火光转瞬即逝,冷静下来的陈神医始终没有松口。
直到有一天,陈神医的挚友出了点意外。据说他生了怪病,时不时暴躁疯狂,又或者盯着某处沉默不语,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看着那个在湖边痛苦不堪的身影,桑子鱼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合州。
曾经她也这样发过疯,幸运的是,有个人治好了她……
“是心病!他被执念困住了!”桑子鱼抓住陈神医的手臂,“得让他发泄出来,不能让他再因为往事愧疚了!”
陈神医佝偻的脊背不由得挺直,他缓慢地转回身,眼中泛起惊涛骇浪。
就这样,桑子鱼留在了仁鹤堂,正式拜陈神医为师。陈神医用十分心力教,她就付出十二分心力去学,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动作必须要快,否则她想救的人就等不及了……
又一年暮秋。
这日,仁鹤堂来了位不速之客,一名衣着简朴身材高挑的女子径自走进陈神医讲习针法的内室。陈神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表情不见半点波澜。
“不是说不再见面了……”他长叹一口气道,“你与仁鹤堂不该有来往,被人发现怎么办?”
女子大约有三十岁年纪,哪怕并未精心装扮也看得出是个美人。她见陈神医如此说,不觉莞尔,“陈公放心,我这次动用了最隐蔽的人手遮掩行踪,不会有事的。”
他们分明相熟,却要在外人面前装作互不认识,其中必有隐情。桑子鱼不方便留下来听二人说话,正要告退,忽听得女子叫住了她。
“桑姑娘请留步。”
“您认得我?”
“陈公,您这个徒弟不错,我第一眼看就喜欢。”女子故作神秘地朝桑子鱼眨眨眼,“不要小瞧独木商行的消息来源啊。”
桑子鱼“嘶”了一声,恍然道:“难道——您就是独木夫人?”
独木夫人居住在大鄢北境,多年前织出风靡四海的尺璧罗打通了各地商路,适逢大鄢朝廷要与周边国家通商交流,尺璧罗便成了绝佳的媒介。
俗语道“一尺绫罗百两金”,自此独木夫人在商界的地位无人能撼动,甚至连大鄢朝廷都对她礼敬三分。
桑子鱼早就听说过这些故事,却没想到以一己之力改变大鄢民间格局的主角竟如此年轻。
对面的独木夫人自然看出了桑子鱼的想法,蔼然笑问道:“怎么,桑姑娘觉得我应该是个老婆婆?”
“不是不是,”桑子鱼连忙否认,她略抬起头,仔细瞧了瞧独木夫人的眉眼,“就是觉得您和传说中叱咤风云的女首富不太一样……”
她想象中的独木夫人应该更威严,更干练,而不是始终挂着暖洋洋的笑,有种看透了世间沧桑的从容。
不过话说回来,能将生意做遍三国的人,当然要有不同的面孔。想到这里,桑子鱼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少女的心思总是很好猜,独木夫人眸中短暂地闪过一丝怀念,“那桑姑娘可得好好看看,平时想和我见面的人至少要提前三个月找门路呢。”
桑子鱼这才反应过来,对啊,独木夫人忙得脚不沾地,为什么会千里迢迢赶来沂州呢?
果然,下一刻,独木夫人收了笑,神情转为严肃。
“说正事,我是来找你的。”她走到桑子鱼面前,停顿片刻才道,“你们大俞的燕王妃托我给你带一封信。”
桑子鱼惊得后退了两步,她顾不上礼仪,慌忙从独木夫人手中接过信,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以前她和燕王夫妇通过信,走的从来都是大俞官方的渠道,这次燕王妃怎么会动用他国的人脉?
桑子鱼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燕王府不会出事了吧?
她手忙脚乱地拆开信,信上文字笔力虚浮,与她之前在合州见过的字迹完全不同。
子鱼:
见字如晤。日月沉发作,吾右臂已废,不得已左手执笔。今时日无多,二三言者,唯君可托。
此生赏遍大漠苍雪,亦登琼楼金阙,得挚爱,遇嘉友,于愿足矣,本无所憾,犹有一念。吾死后,前恩尽释,两情皆清,君自可驰骋遨游,不必为寻医所累。若君情缘未了,但乞陪伴殿下,余生相护相随,切莫使青灯独卧,宝珠蒙尘。
朝露来去,天地四合。勿牵勿念,且行且歌。
看着“无猗绝笔”四个字,桑子鱼再也无法控制情绪,泪水模糊了视线,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燕王妃在写什么?她让桑子鱼不必再计较欠下的恩情,给桑子鱼选择的机会,让她如果愿意的话,与燕王共度余生,可她为什么就不想想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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