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空棺 (第2/2页)
山洞逐渐安静,谢无猗对萧惟点了下头,示意附近无人。
萧惟这才看向被花飞渡压倒在地的黑影,此人有些眼熟,但却不是萧爻。他挣扎着吼道:“你们是谁!”
“这个问题该我来问你,”萧惟蹲下身,扣住对方的喉咙,“萧爻在哪?”
那人脸涨得通红,咬牙道:“嘉慧太子早就殉国了,你说他能在哪!”
“好啊,还没有人敢对本王这么说话。”萧惟手下收紧,厉声道,“本王姓萧名惟,乃当朝燕王,你究竟是谁?”
那人听到萧惟的名号后蓦地一愣,随即停止了扭动,只呆呆地望着萧惟。萧惟眸光一闪,放松了力道:“本王……是不是见过你?”
“没有!”
“不,本王一定见过你。”那人越是反驳,萧惟就越是肯定。他退开些距离,眼神凝在虚空的一点,慢慢回忆道,“本王有一次去祝少观府上,见过他与建安侯切磋武艺。当时建安侯带了几个随从,你应该是站在……最左边的那个?”
“我不是!”那人的表情终于有些慌乱。
“你知道建安侯?”
吕姜在邛川之战之后才获封侯爵,而他居然能听懂萧惟在说谁,看来他的确与外界有联系。萧惟勾唇一笑,“想起来了……你是史威。”
本应战死在邛川战场的,吕姜一次都没去祭拜过的心腹校尉史威。
这就对了。萧筠出嫁那天萧惟还问过吕姜,他那样重情重义的人,居然毫不在乎自己的亲信,原来他根本就没死啊。
一连遇到这么多“活死人”,这趟西境之行还真是收获颇丰。
史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并不理会萧惟。
“殿下,找到了!”
谢无猗的声音从旁边的岔路传来,史威目眦尽裂,嘶声道:“不要!别去!”
说着,他不顾一切向前一扑,试图抓住萧惟。不过花飞渡动作更快,点住史威的穴道,像拎小鸡崽一样把他从地上提起。
萧惟按捺住狂跳的心,大步去找谢无猗。转过一道石壁,谢无猗手持火折,正站在一口乌木棺材旁。
她披着深紫色的斗篷,直直凝望萧惟,又仿佛透过他看向另一个自己。
跳动的火光中,萧惟双手松了又握。三年了,他恨过,痛过,怀疑过,最终,走到了今天这最后一步。
和谢无猗孤注一掷寻找有关乔椿的线索不同,萧惟要面对的是萧爻,只要他揭开面前的木棺,就等同于揭开天武朝最大的秘密。
他曾经仰慕崇敬的大哥,视他为兄友弟恭摆设的大哥,真的躺在这里吗?
向前一步,时光倒退,萧惟耳边响起稚嫩的童音。
“大哥,等我长大就替你出征,安邦定国,怎么样?”
“小家伙,别老想着打仗,你知道打一次仗会花多少钱死多少人吗?”
再向前一步,岁月飞速前进,童音变得成熟,小娃娃长成了朝气蓬勃的青年。
“大哥,凭什么不让我送你?邛川那么偏远,而且我是你弟弟啊!”
“胡闹!本宫身处风口浪尖,有多少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本宫。况且父皇就在宣室殿看着呢,你送本宫岂不是自认东宫一党?”
萧惟停在棺材前,将手轻轻放在光滑的乌木上。如果萧爻死了,他知道他来看他了吗?如果萧爻还活着,他知道他来看他了吗?
“殿下,要不我来?”谢无猗扶住萧惟冰凉的手腕。
“没事,我可以。”
萧惟闭目稳定心神,抽出瑶光,插在棺盖的缝隙处。他一点点用力,听着“吱呀呀”的声响,萧惟只觉得他撬动的是自己的心。
厚重的棺盖徐徐开启,萧惟膝盖一软,跌靠在谢无猗怀里。
棺内空空如也。
长久以来的不安落在实处,萧惟比想象中要镇定得多。他再次往棺材中看了一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骗子。
棠棣之情是假的,君安臣乐是假的,为国捐躯是假的。
都是假的。
而他就像个小丑,为一场场骗局欢喜着,骄傲着,难过着。
“阿衡……”
谢无猗牢牢抱住萧惟,脸贴在他胸口,用自己的体温安抚他。她不敢想萧惟的感受,也无法切身理解。她只知道,心有怀疑和怀疑被证实的差距形同天渊。
他现在该是很疼很疼的。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花飞渡十分善解人意,故意等了一会才架着史威过来。彼时萧惟已直起腰,神情肃穆地站在棺材前。他俯视完全丧失斗志的史威,冷声问道:
“萧爻在哪?”
史威软绵绵地挂在花飞渡手里,眼眶通红,仍旧不发一言。
“本王找到了狄虎的札记,最后一页写道吕姜曾命各营暂时蛰伏。”萧惟环抱双臂,沉着脸道,“据本王所知,你们与鄢军对峙了半月有余,而后双方爆发了一次大战,萧爻‘该是’那时死的,你也是。”
萧惟没有提狄虎的墓,因为破解了崇嘉峡谷的秘密,狄虎的假尸之谜也就水落石出了。
史威脸上的肌肉开始颤抖,脖子上淌着汗,也不知是恐惧还是疼痛。
萧惟走到史威身边,扭过他的下颌,句句紧逼,“一个本应战死的人却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守着另一个本应战死却没有尸首的人,那半个月一定发生了什么,对吧?”
史威紧紧闭着眼睛,摆出宁死不屈的架势。
“哈!嘴挺严啊,”萧惟抚掌一笑,“你知不知道违逆本王会是什么后果?”
“他只是奉命行事。”
一壁相隔,“笃笃”的拐杖声由远及近,“殿下千辛万苦甩开眼线暗渡邛川,为什么不直接来问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