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昏迷 (第1/2页)
谢无猗和萧惟坐在马车里,一路上脊背都绷得笔直,他们都知道这口气一旦松懈就提不起来了。
直至回到邰县,重新踏上这片不甚熟悉却染着千百人鲜血的土地时,谢无猗才生出恍然之感。
她离开不过一天,却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官驿和县衙被烧,县丞临时安排钦差住进温明客栈,按律清空了原有的客人,暂时关闭周围的商铺。还没走进客栈,谢无猗就听见房间里传出沙哑的叫骂声。
“你们让殿下孤身犯险,陛下知道肯定饶不了你们!”
“你不要管我现在是不是白衣,本官调任回京,要不是为了你们的事,今年还能在泽阳过年呢!”
“我不跟你说话,你让老谢亲自来见我!”
谢无猗忍不住蹙起眉,她转头问萧惟:“这位是?”
萧惟撇撇嘴,显得颇为无奈。他刚要回答,就见一人迎面走来,合袖揖礼。
“臣谢显,恭迎殿下和王妃。”
此次合州之行,萧豫派大理寺主簿谢显辅佐萧惟和谢无猗查案。谢显的眉眼和谢暄有些像,只不过轮廓更锋利些。按辈分,他也算谢无猗的兄长。
“如今殿下安然归来,不知臣可否将玉大人放出?”
原来萧惟在出发去二狼山前担心卢玉珩和自己作对,命人把他锁在了客栈里,正巧谢显赶到,萧惟就让他看着卢玉珩。
说起来,谢显官职不高,让他锁住卢玉珩着实有些为难。萧惟冷哼一声,“关着吧,关到他叫不动为止,省得他张口陛下闭口规矩。”他扫了一眼谢显,“本王劳你查官驿和县衙失火,不知谢大人可找到纵火的凶手了?”
重要证据毁于大火,萧惟和谢无猗对曹若水放火的企图心知肚明。曹若水至今咬死屠杀船工、炸死萧惟都是他人所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顶多就是受人胁迫。因此萧惟才派谢显查纵火案,期待能从中找到残余的蛛丝马迹。
“回殿下,没有凶手。”
萧惟一愣,顿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县丞不是在救火吗,谁放火都找不出?”
谢显则坦然一笑,“现场证据和出入文书表明是书隶打盹时不慎打翻火烛,他亦葬身火海。”
书隶死了,蓄意放火还是意外就说不清了。
“那官驿呢?”
“殿下,驿丞和小二一直在一楼,晚上整个官驿只有您手下的人在。”谢显一本正经,当真只谈眼见的事实,不肯多说半个字。
萧惟噎住,他抬手揉着眉间,没想到躲开了古板的裴士诚又来了个谢显。
怎么,难道他还怀疑是萧惟自己动的手吗?
谢无猗看了眼萧惟的神色,接口又问:“我们房间外有多个起火点,不知九兄看过吗?”见谢显点头,谢无猗解释道,“无需人为放火,白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们只要把火种和火油用蜡油包住,待晚间烧上炭火蜡油化掉后就能引燃。”
谢显呆立在原地思考了一阵,才对谢无猗笑道:“王妃,没有物证,不能指认凶手。”
谢无猗简直无语,物证当然都被烧毁了啊。她勉强维持着得体的表情,耐着性子道:“那指使关庆元屠杀码头船工,又把关庆元放走的人总可以收押了吧?”
“王妃,码头的羽箭属于合州军,关庆元已经伏法。至于您说放走关庆元……”谢显为难地笑笑,“请问有人亲眼看见吗?”
这人怎么这么固执!
谢无猗强忍怒火,还要继续追问,萧惟却明白了谢显的意思。曹若水做的这些勾当十分隐秘,要给他定罪只凭推断远远不够,还得有切实的人证物证。谢显不是冥顽不灵,而是暗示他们得从其他地方挖点证据出来。
比如幸存的魏娘子。
再者,谢显的态度也证实了卢玉珩的话。曹若水能把手伸到泽阳,引朝廷官员为他作保,必然还有后招,他们决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于是萧惟不再和谢显纠缠,安顿好税粮和各路人马后便扶着谢无猗回房间休息。
谢无猗在人前吊着一口气,进门后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右臂的知觉始终未恢复,酸麻和痛感也比上次在江南庄脱力时更加明显。她低头瞥了一眼像木头一样的手,眼前的光影渐次模糊。
冷吗,热吗……
人人都说化蛹成蝶,却无人向死茧多看一眼。
她能从烈焰中救出桑子鱼,能从乱石中救出萧惟,却没办法救自己。
真是讽刺。
谢无猗支撑不住,狂风呼啸过耳,将她卷入一片深渊。
“小猗!”
眼见谢无猗软绵绵地瘫倒在地,萧惟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把她抱到床上,解下裘衣,这才发现她全身都被血浸透了。谢无猗在激流中冲撞,又带头闯落石,手上腿上到处都是血痕,尤其是小腿一处伤口深可见骨,被水泡过后已经溃烂,真不知她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萧惟眼中升起一片雾气,他站在床边,半举着双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心口一抽一抽地疼,萧惟又回到了茫茫雪野,回到望也望不到边的绝壁,可偏偏此时脚边的火药炸响,纷飞搅扰的雪粒子迷了他的眼,恍惚又萧瑟。
他见过太多血,可掌心里的殷红却把他内心深处的那根弦狠狠一拨,发出刺耳的悲鸣。
春泥不在,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桑子鱼小心翼翼地扯动萧惟的袖子,低声提醒道:“殿下,王妃的伤……”
萧惟浑身一激灵,眼前的雪逐渐染上颜色,变成了素纱幔帐。他回视桑子鱼,让出床头的位置,“你来处理她的伤,等春泥回来,让她帮你。”
二狼山一行之后,萧惟对桑子鱼的戒心略有消退。她既然看得懂烁金蛊解药的药方,又被谢无猗验证过对人体的了解,想来医术不会差。
眼下合州隐患未除,谨慎些总没有错。
桑子鱼受宠若惊地看着萧惟,又迅速闪开目光。她见谢无猗伤重,料定萧惟的情况也不好。但桑子鱼什么都没说,只深吸一口气,取过剪子剪开粘在谢无猗伤口上的中衣,仔细地擦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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