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捉奸 (第2/2页)
万一这不是他们的局,而是对方在引蛇出洞呢?
对,这件事必须和他讲清楚。
条分缕析地讲清楚。
谢无猗定了定神,挥开披风迈上台阶。她刚要掀帘子,就见晚三秋探出头来。一见谢无猗的表情,晚三秋不觉怔住,而谢无猗也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林衡呢?”
“哎哟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谢大人!”晚三秋甩着肩上的红绸迎上来,扑鼻的香气萦绕在谢无猗周围,“大人怎么来了?今天正有一场大戏呢。”
毕竟早就习惯了晚三秋的做派,谢无猗不为所动。
“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想问第二遍。”
“大人别生气呀,”晚三秋亲昵地挽起谢无猗的手臂,手指忍不住去戳她紧绷的脸蛋,“在下养着歌女伶人是给客人们助兴的,大家都是拿钱买享受,秋园没有透露客人身份的规矩。”
谢无猗皱起眉,抬手捉住晚三秋的手腕,忽然想到一个不想干的问题。
这人连腕上都涂着厚厚的脂粉,又有龙阳之好,到底是怎么把秋园经营得这么红火的?
“秋老板想阻拦本官办案?”
见谢无猗提着刀凶神恶煞的样子,晚三秋忍不住掩口“噗嗤”一笑,“谢大人,您知道您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他拖着长音,在谢无猗耳畔温柔低语道:
“像来青楼捉奸的小娘子。”
谢无猗脑子里“嗡”的一声,刚刚压下去的火气猛地蹿上来,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烧热了她素白冰冷的脸。
捉奸?捉什么奸,萧惟贵为燕王,红袖添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可是……
谢无猗心中羞恼,眼下都火烧眉毛了,哪有时间计较儿女情长?
她霍地掀开帘子,大堂正中央宽大华丽戏台上的舞乐戛然而止。乐师们不敢演奏,歌姬们不敢出声,众人呆愣的目光汇聚一处,宛如泥胎塑像。
谢无猗环视一周,把刀磕在台前的楼梯上冷笑道:“秋老板,这戏台不便宜吧?”
这招十分奏效,晚三秋慌忙搂住谢无猗往二楼走,边走边转过一副面孔,“大人,有话好好说,这可是宝玉做的戏台,最能聚音绕梁的……”
身后的歌舞声颤巍巍地响起,晚三秋把谢无猗领到二楼“山水意”房间外,朝里面努努嘴,紧接着便如一条柔软轻盈的水蛇,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屋内有极轻的衣衫窸窣声,一声熟悉的带着三分戏谑的调笑隔门飘出。
“慢点,别急嘛。”
谢无猗脸色一沉,她本是来说正事的,结果被晚三秋一激,满脑子都是“捉奸”二字。谢无猗劈掌震开门,屋中并没有歌姬舞女,只有——
萧惟和薛白。
有清淡的熏香和热腾腾的新茶为伴,两位同样风流的富贵公子四仰八叉地靠在墙边对弈,整个场面说不出的……风雅和谐。
谢无猗莫名地松了口气。只见薛白手拈一枚黑色棋子,正聚精会神地思考。似乎是预料到谢无猗会来,薛白头也不抬,只颇为遗憾地笑道:
“在下输了。”
谢无猗不解其意,略扫了扫棋盘上的战况。看得出,萧惟和薛白棋路相近,黑白游龙绞杀在一处,虚虚实实,难解难分,但薛白并不落下风。
“薛公子还没输吧。”
谢无猗冷冷地盯着薛白。萧惟能这样放松地和他下棋,两人肯定做了什么交易,暂时让对方放下戒备。而除了涯河码头的出货单,谢无猗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所以,薛白从大鄢远道而来是对出货单感兴趣。萧惟看穿了他的目的,直接把他们的住址告诉他,就是在等他。
一份出货单钓出三个人,真是好算计。
萧惟抛下棋子,正准备走上前嘘寒问暖,谢无猗把手中的刀直接扔在他面前的地上。萧惟脚步一顿,还是绕过来拉住她的手。
“我和他打赌,这局棋下完之前你就能找来。”萧惟捧起谢无猗的手,放到唇边呵了几口热气,“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
“是因为这个吗?”
既然他们早已推心置腹,谢无猗也没必要隐瞒。她憋着满心愤懑,冷声道:“你自以为计划周详,可知曹若水和桑琛都不见了?”
萧惟眉头一蹙,也不顾薛白在场,抱住谢无猗轻轻地安抚她的背,“是,都是我疏忽了,别生气好不好?”
谢无猗扭着身子想要挣脱,整个人却被箍得更紧。一旁的薛白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眨着一双格外明媚的桃花眼笑道:“以前在下叫你阿九姑娘,现在该改称呼了。原来燕王和燕王妃的感情这么好,真是羡煞我也!”
萧惟连真实身份都告诉他了。
谢无猗睨了萧惟一眼,见他正讨好地对她使眼色,知道事关重大,便也冷静下来不再闹脾气。她推开萧惟,负手走到薛白面前,打量他腰间的竹扇。
能凭一把短小的扇子和萧惟打成平手,当年的薛白会需要她救?
谢无猗怀疑她是不是早就踩进什么陷阱里了,在大鄢无意中施以援手的人,从独木夫人到薛白,居然没一个省油的灯。
“外面火光四起,能和殿下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下棋,薛公子又是什么大人物呢?”
上午满怀敌意的萧惟如今言笑晏晏,而身为旧识的谢无猗却不敢认眼前这个人了。
她左手微抖,一缕清光在指缝间若隐若现。朦胧昏黄的烛影被披风惊扰,如同密密匝匝的织网将薛白收在中央,任他有飞天遁地之能也无处可逃。
薛白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整理好衣襟对谢无猗恭敬一揖:
“大鄢临阳侯北秋白,见过燕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