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焦尸 (第2/2页)
饶是谢无猗和萧惟见多了大场面,看见这般惨状也觉得无比震撼。桑子鱼自小养在深闺,哪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忍不住干呕起来。谢无猗发觉,忙翻出一粒药丸悄悄塞到桑子鱼手中。
那是一颗带有特殊薄荷香的香丸,最能凝神静气。桑子鱼含在舌下,顿觉满口清香,恶心也减轻了不少。
不过晚三秋的状况就不是很好了。他躲着地上狰狞的焦尸残骸,表情十分激动,扶着墙吐得昏天黑地,连站都站不起来。
良久,晚三秋才在封达的搀扶下勉强起身,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好像随时都会生出裂纹的瓷瓶。萧惟沉声问道:“秋老板既然了解吊雨楼镇的传说,是否也知道这场大火是怎么回事?”
晚三秋整个人挂在封达身上,早没了之前妖艳轻浮的做派。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在白腻的脂粉上刮出浅浅的印痕。
“咳咳……”晚三秋捏住鼻子,尖声细语道,“不就是瘟疫爆发,为了防止扩散就把病人一把火烧了吗……咳咳,还能有什么事?”
晚三秋这句话如同轰雷掣电,让萧惟定在了原地。
两年前,山崩地裂,江河易位的一场灾难,却被萧豫收到的一条消息轻松碾碎。
萧豫说此地爆发了瘟疫,之前萧惟不知道吊雨楼镇特殊的建筑结构,理所当然地认为官员是把染病的人都带走,只是发病人数太多才导致镇子灭门。
可现在他们亲眼所见的,却是吞噬全镇的大火。
是什么样的瘟疫,才能让人一把火烧掉整个镇子?
孔帆遇袭后,为什么要往空无人烟的吊雨楼镇跑,他是慌不择路,还是在寻找什么?
仿佛是被冥冥中的力量推动,萧惟迈开步子,走向仅存的未被烧毁的阁楼。不管孔帆的目的是什么,不管与连环凶案有没有关系,吊雨楼镇覆灭一定另有内情。
“我说大人,”晚三秋捧着胸口弱弱地抗议,“要不咱们回去吧?在下实在不想往里走了……”
萧惟脚下未停,谢无猗发觉他的状态不太对,便回身吩咐封达:“你跟桑姑娘和秋老板留在这吧,我和林大人去里边看看。”
“别别别!”晚三秋立刻摆手,脸扭得比苦瓜还要难看,“人都死了两年了,万一真遇到鬼怎么办?您大人有大量,还是带上我们吧。我跟您说啊……”
眼见晚三秋又开始絮叨,谢无猗就知道他缓过来了。她也不再管他们的反应,紧走两步跟上萧惟,借披风的遮掩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
萧惟勉力一笑,反握住谢无猗的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稻草。从身后看,两人正靠在一处商量事情,倒也没令晚三秋起疑。
在二楼一间相对完好的厅堂里,一缕阳光照在墙角,晃了谢无猗的眼睛。
反光?
谢无猗一愣,忙走上前在废墟里翻找起来。她一侧头,萧惟也立刻跟上来。在层层叠叠的灰尘下,谢无猗手心里躺着一枚被焚烧过的黄色翙文簪。
鹓雏部!
谢无猗将翙文簪收在袖中,起身问跟上来的三人:“知道这是谁的房间吗?”
晚三秋又蹲在地上呕吐不止,桑子鱼紧攥着衣摆,嗫嚅道:“这里朝南,在这边吊楼的正中间,而且没完全被火烧光,是不是吊雨楼镇族长周梁的正堂啊……”
周梁就是晚三秋口中那个定出奇怪规矩的族长,能让吊雨楼镇多年来运行有序,想来他也是个严苛但受人爱戴的粮商。
谢无猗觉得桑子鱼的判断有道理,她望向萧惟,也从他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谢无猗再次环视整个房间,忽地皱起眉,指着另一面墙边几条横七竖八的铁棍道:“封达,把那几根棍子搬开。”
封达立即动手开干,晚三秋这才一口气倒上来,讽刺道:“谢大人还真是胆大,连灭门的地方都敢随便动,也不怕鬼魂回来索命——”
咦,有东西?
晚三秋收住话头,忍不住朝封达那边看去。封达把铁棍搬开后,墙根上很低的位置竟有一串用指甲划出的莫名其妙的文字。
谢无猗也发现了墙根处的异常。那串文字分成四组,每组长度不一,可也不成个完整的字,只是一堆笔画的组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她目光移向晚三秋,只见他在掌心里比比划划,两眼放出异样的光。
“秋老板,你认得?”
晚三秋没有回答,只神神叨叨地喃喃自语道:“好曲啊好曲,可一定要把这个灵感记下来,回去谱个新曲子……”
谢无猗不解其意,萧惟走到她身后附耳道:“琴谱。”
减字谱?
谢无猗更加糊涂了,看烟熏的墙体和指甲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在火起后才在墙上划的字迹。可火势凶猛,他为什么不赶紧逃命,反而浪费时间写这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桑子鱼猜测这里是族长周梁的房间,谢无猗在墙根处找到了红鹰的信物,如果周梁是红鹰鹓雏部的人,这个记号会是他留给同伴的吗?
没有底本,他们要怎么解出这组密语?
本以为在吊雨楼镇附近可以找到有关孔帆的线索,没想到一个谜团未破,反而又生出无数谜团。
谢无猗背向众人,用口型问萧惟:“你觉得孔帆也是红鹰的可能性有多大?”
“说不好,”萧惟扫了一眼手舞足蹈的晚三秋,“你是觉得这里是他和红鹰接头的地方?”
谢无猗轻微地点点头,不然怎么解释废墟里出现专管做生意的鹓雏部的翙文簪,孔帆又为什么在重伤之下逃往早就没人的吊雨楼镇?
萧惟勾起手指擦去谢无猗鼻头上的灰尘,“好,我让人再去查一遍。”
两人没再说话,然而他们都知道,如果孔帆真是红鹰中人,合州这潭水可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