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怎么是他 (第2/2页)
可不正是他把她和萧惟引到合州的吗,难道他们想错了?
谢无猗心下迟疑,但她很快意识到今夜时间有限,疑点可以回去再思考,于是便继续查看两个无名百姓的尸体。
这两人的死法和前面的人很像,不过有细微的差别。他们的伤口更粗,旁边还有细密的血点;且这两个人身量壮实,手脚指甲里都有河藻,看着像是船工。
谢无猗最后来到孔帆身边,她一看就知道孔帆的死因不简单。
首先,孔帆死前受过重伤,身上的伤口与乞丐等人的形状差不多,但他伤口上有用过名贵止血药的痕迹,如果不是随身携带止血药,就是被人救过。
之后,孔帆的伤口有所收敛,他应该是继续坚持了一段路途才死于烁金蛊。孔帆的指缝里有少许河泥,身上似乎沾染了某种香料和其他物品混合的气味。谢无猗只觉得熟悉,但一时也想不出来这是什么味道。
此行收获不小,谢无猗刚准备撤退,忽然发觉房梁上有微弱的呼吸声。她忙将手中的微光对准那人,同时打了个响指命成慨戒备。结果对方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在黑暗中一扭身便不见了踪影。
“成慨!”
谢无猗低低叫了一声,匆忙翻窗出去,院中已无一人。她闪身跃出院墙,藏在对面的僻巷里。
那个人是来跟踪她的还是来检查尸体的?如果是后者,他会和里面的死者有关系吗?
不多时,成慨返回谢无猗身边,说只见到一个黑影,他没能追上。
谢无猗并未怪罪,连她的苍烟都扑了个空,成慨失手也正常。她快速吩咐道:“我先去找殿下,你盯住县衙。”
成慨低头领命,谢无猗刚抬脚要走,又回身道:“我晚些让殿下找人来替你盯梢,你明天白天帮我暗中查访一下,合州是否有擅长打造薄刃或者极细极韧丝线的地方。”
连环凶案死者的身份相差过大,邰县的案卷是一方面,可官府一个月来把邰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抓住人,凶手还在持续作案,那他便很有可能是本地人,平时隐藏在市井之中。他杀人的武器不易打造,这也是寻找线索的一条路。
谢无猗有一肚子的消息要告诉萧惟,她脱掉夜行衣,疾步向官驿走去。
暖阁里,关庆元被歌姬灌得东倒西歪,萧惟也已微醺。他靠在椅子里,沉醉在伶人“咿咿呀呀”的曲声中。
“云冉冉,雨斑斑,阶前芳草浸西山。端的是红鳞跃千里,最怜惜残月照两边。卿卿也!说甚么海干石烂,妙笔金兰;全把当年花月心,变做了今日风露泉。郎阿郎!休言那,红尘命儿短;奴寄一抔土,别来天地宽……”
不一会,桑琛领着一个轻衫薄裙的妙龄女子来到萧惟面前。
“林兄,是不是听曲听腻了?”桑琛腆着脸把女子往前一拉,“这是小女子鱼,自小能歌善舞,要不让她给林兄助助兴?”
萧惟睁开眼睛,见桑子鱼深埋着头,两腮比枫叶还要红。再一看她白纱舞衣下若隐若现的玉臂和顺着粉颈淌到一痕雪色中的汗珠,萧惟心头顿时蹿起火来。
桑琛,老子忍你很久了!用亲生女儿来谄媚,你与禽兽何异!
萧惟强忍着恶心笑道:“算了桑兄,下官不敢轻慢令爱。”
没想到桑琛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他提高声音道:“子鱼,扫了大人的兴致,还不快赔罪?”
阁中众多歌姬伶人的目光聚集过来,关庆元的眼中更闪过些许激动。被逼献舞不说还被当众训斥,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哪受得了这样的羞辱?
“行了。”
萧惟站起身,从封达手中取过自己的披风披在桑子鱼肩上。他后撤一步,轻声问道:“姑娘会弹琴吗?”
歌舞是风月场的应酬,琴音却是君子之交,来日若真有风言风语,萧惟还可以用燕王府的名义帮她寻个归宿。
桑子鱼很轻地点了点头。
萧惟见状,便让封达把他最喜欢的那张古琴摆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钟期既遇,有劳姑娘了。”
桑子鱼明显松了口气,她飞速扫了一眼萧惟,没有再推辞,福身行礼后便开始抚琴。
她生得美,一双柳眉星目宛若绽放在严冬的白梅,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汩动如水,奏出一泓清泉,一隙月光,消解了席上的旖旎秾丽。
当饥肠辘辘的谢无猗推开暖阁的门时,只见关庆元半醉半醒地靠着歌姬,萧惟一边养神一边在膝上点着节奏。而在他面前很近的地方,一个姑娘弹着封达的琴,身上正系着萧惟的披风。
谢无猗的脸色倏地凉了下来。
封达“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差点把头磕在地上。
桑子鱼的琴声戛然而止。
意犹未尽的萧惟睁开眼,正对上谢无猗眸中锐利的刀锋,登时浑身一震。他绕出席位,讨好着揖道:“谢大人这么快就到了?快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萧惟一开口,桑琛才反应过来这就是“钦差大人”,慌忙把关庆元拽过来请谢无猗上座。晚三秋也急急出来敬酒,可对上谢无猗冷冰冰的目光,他脖子一缩,擦干鬓角的霜露,愣是没敢出声。
谢无猗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蹿,她也不看萧惟,只冷笑道:“不必,本官看林大人已经吃好了。本官累了,早些散了吧。”
萧惟也没想到谢无猗的火气这么大,他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见她正盯着被披风拢住的春光半露的桑子鱼,头皮不禁一麻。
完了,忘了这茬了。
她别是误会什么了吧……
萧惟舌头打结,额上直冒汗。桑琛见气氛不对,忙赔笑道:“谢大人说得对,今日是晚了,还请两位大人先歇下,下官去找几个可人的姑娘好好伺候大人们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