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敲打 (第2/2页)
午后不久,萧惟因昨夜奔波过于劳累,靠在小榻上沉沉睡去。谢无猗接到谢淳的拜帖,到前厅和她叙话。谢淳来找她,一是为了感谢何茂良抓人那日谢无猗的救命之恩,二是受谢暄之托给谢无猗送点补品。谢无猗知道这是谢暄的好意和歉意,便也没有拒绝。
之前谢无猗与谢淳接触不多,如今聊起天来才发现她性情纯良,谈吐得宜,一点不像短视的谢夫人。二人一直叙到黄昏时分,谢无猗才亲自送谢淳回了府。
从巷子里出来,谢无猗发现墙角刻有一个崭新的猫眼标记。她心下一抖,该来的还真是躲也躲不开。
罢了,左右她也正准备去找他。
“哎呦!”巷口忽然有人叫了一声,紧接着,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扯住谢无猗的衣袖,“这位夫人,我,我的脚扭了……我家就在那边,能不能麻烦夫人扶我回去?”
谢无猗冷冷地看着那人,呵,这不是纪氏当铺的鹰钩鼻伙计吗?
纪离珠怎么叫他来着,二钱?
谢无猗不为所动,“这位小兄弟,我可以给你雇车。”
“哎不用不用……”纪二钱指着当铺的方向,“我家就在那边,求求夫人行行好吧!”
眼见围观的人多起来,谢无猗不好拒绝,她一手搀起纪二钱,任他一蹦一跳着带她来到纪氏当铺。
谢无猗被领到上次那间内室,纪离珠坐在屏风后,面上依旧是毒如蛇蝎的笑容。
“王妃,在下记得你说过只要能给令尊洗脱罪名,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纪离珠嗽了两声,继续道,“现在案子结了,王妃是信诺之人,准备好回报在下了吗?”
若是在昨天以前,谢无猗还会考虑一二,可接连出了烁金蛊和人证灭口的事,纪离珠是所有死者唯一的交集,他已经不可信了。
谢无猗冷笑道:“案子真的结了吗?”
如果军粮押运案真的结束,是谁杀了闻逸和褚瀚?
屏风后的纪离珠明显一愣,似乎没想到谢无猗把话说得这样直白。纪离珠歪着身子道:“王妃应该先听听在下的条件,其实在下所求很简单。泽阳发生了多起离奇中毒案,而在下多年前曾机缘巧合得到了烁金蛊的解药,在下想让王妃给的回报就是——解毒。”
谢无猗负手而立,左手中指虚按在苍烟上。一听纪离珠主动提起烁金蛊,她的诸多猜测都扣上了环。
他念出破解江南庄机关的诗,知道范可庾一家的踪迹,手中握有烁金蛊的解药。
一切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是主使者。
“纪老板的算盘打得不错,”谢无猗扬声道,“可若我会解毒不恰好说明我就是下毒之人吗?纪老板要的回报就是害死我?”
纪离珠也不恼,笑呵呵地从屏风上方抛出一个小瓶子,“王妃还是先接受吧,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谢无猗抬手接住瓶子,后背渗出涔涔冷汗。
她在一瞬间想到了花飞渡和萧惟。
如果纪离珠真对二人动手,她就算拼上自己这条命也救不了他们。
这一定是纪离珠在故意干扰她的思考,谢无猗忙稳住心神,“闻逸是纪老板的人吗,耿氏的烁金蛊是不是你给的?”也不等纪离珠回答,她沉声道,“如果阁下是玄柔先生本人再回答我的问题。”
玄柔先生早已百年,所谓的名号如今也只不过是名号。
因此,谁都可以是玄柔先生。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纪离珠再次轻声念出这首诗,“王妃以为还有第二种说法吗?”
他这是承认江南庄是他的手笔了?谢无猗得到了答案,心下却不免沉吟。
纪离珠引她去江南庄,是让她找证据还是要她死?
当初的军粮押运案,他参与了多少?
以玄柔先生之名手握烁金蛊,他究竟想做什么?
谢无猗不觉怒火中烧,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不行,不能做同归于尽的打算。和纪离珠周旋她不占优势,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露出破绽,让他认为她有机会被说服,再伺机而动。
“请恕我愚钝,”谢无猗朝屏风走近一步,原本背在身后的手也垂在身侧,“纪老板费心帮我,又给我烁金蛊的解药,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纪离珠想也没想就答道:“王妃啊,在下既然开的是当铺,自然有人在我们这存东西。平民百姓,王侯将相,宫里宫外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区别。”
他自大又轻蔑地一笑,“我做的是天下人的生意。”
谢无猗唇角挑起一抹笃定的笑意。
声称以天下为局的人有很多,纪离珠还不配入她的眼。
见谢无猗久久不语,纪离珠以为她不明白,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些:“这么说吧,据在下所知,烁金蛊危害大俞已久,耿氏的案子只是冰山一角。在下一介白身不好出面,帮王妃成为真正拯救大俞的英雄不好吗?”
纪离珠说得入神,仿佛把谢无猗拱上九重天就相当于他自己冕旒加身,能接受世人的朝拜一样。就在纪离珠沉浸在他的理想中时,谢无猗指下数道银色微光穿过屏风,直袭纪离珠的面门,将他死死钉在椅背上。
真是痴人说梦。
她凭什么和这样的人谈合作?
与此同时,谢无猗提住一口气折身撤退,眨眼间掠出内室。然而一道虚影闪过,一只十分熟悉又十分恶心的手掌须臾便锁在她的喉口。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谢无猗将苍烟握入掌中。可身后的纪离珠反应更快,他扣在谢无猗喉间的手稍微缩紧,谢无猗的双腕双膝的关节处便猛地袭上一阵剧痛。她咳出一口血,手下无法发力,只得以肩膀抵在门边才勉强稳住身形。
“王妃,”森然如冰的声音差点把谢无猗的耳膜刺破,“你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