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帝(求月票) (第2/2页)
魏懿文定了定神,往前走去,笑道:「太师,好清闲!”
姜素淡淡道:「算不得什么清闲,只见天下兵戈。」
魏懿文看这局面,也想到了如今的天下,现在已算是深秋,姜万象之逝对于整个朝堂和应国人心的影响仍旧还没有消散过去。
魏懿文道:「有军神姜素在,我大应犹自可以立足天下,可以高枕无忧了」
姜素却摇了摇头,声音肃穆沉静:「不能了。」
魏懿文惊。
姜素伸出手解开衣裳,他的身躯健硕勇武,却多有伤口,这些都是他历战所得,都是旧伤了,可是胸腹之处,却有极为挣的刺穿伤口,即便是以武道传说的体魄恢复力,竟然也留下了巨大伤疤。
犹如龙一般。
魏懿文这般文人何曾见这般惨烈模样,不由悚然微惊。
下意识地起身,道:
「太师,这是!」
姜素将宽松罩袍重新穿好,回答道:「我和李观一在镇北关外大战,他以长生不灭功体,撬动生机体魄,和我死拼,他付出的代价不小,但是,老夫也不是轻松获胜。」
姜素拿起棋子,道:「我这些时日,时常想到过去,那时候陛下在摘星楼上看着天上群星万象,那时候江南的剑狂还在闭关,万物生发。」
「但是现在,陛下已驾崩在了战场之上,慕容龙图也离了江湖,我那个时代,那些过去的人一个一个消失不见,这让老夫终于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我好像,被他们抛下来了。」
魏懿文道:「太师何出此言,天下军神,即便是山河崩裂,有君在此,也可以只手撑天。」
姜素道:「我已经老了。」
这是一句很残忍的话。
也是一句魏懿文从不曾想到会在姜素口中听到的话。
以至于这位曾经给破军造成了不少麻烦的宰相思绪都顿住了一下,姜素道:「老夫名动一时开始,已经有三百余年,武道传说的寿数,不只是三百年,
但是我在战场上成名。
「年轻的时候仗着武功,拼死往前的事情做得不曾少了,气血消耗这般大,
早早就动摇根基,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当年了。」
「李观一却在鼎盛。」
「他还可以在一场一场大战里面汲取经验,不断提升,他在负伤之后,会比我更快的恢复,他还会变强,而我不会了,我的身躯不会在受伤痊愈之后变得更加强韧。」
「甚至于还会因为过去三百年一场场恶战里面留下的伤势而感觉到疲惫和衰弱。」
「我在变弱,而李观一在变强。」
「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的机会,也不多了。」
魏懿文默许久,道:「太师的意思是。’
姜素道:「如同陛下所说,二殿下,比起太子更适合此刻的天下,并非是因为姜远更加有才华,相反,正是因为姜远之无才无量。」
「如果是姜高的话,他一定会固执己见,会希望天下太平,他还太过稚嫩还抱着能不能和平相处的希望。」
「姜远会沉酒于享受。」
「他会希望我永远不回来,却又希望我击败敌人,姜素还活着的时候,他至少不会做得太过。」
魏懿文明白了,此刻的军神姜素,需要的已经不再是一个明君,他已经拥有过一位气魄雄浑的君王作为自己的主君,已然满足。
如今的军神需要的是一座可以驰骋的战场。
还有一个,不会阻碍他的傀儡,
魏懿文道:「若太子殿下,未必会选择阻拦太师。」
姜素道:「是吗?」
「那么,老夫还可以稍微等等看,他们两人自己,就会给你答案,请吧。」
魏懿文叹息离开,忧心。
作为战将的姜素,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后方,但是他的稳定,是君王不要擅自干涉他的兵锋,是君王不是心中仁德,希望在这个关头就休养生息的仁君。
魏懿文则是丞相。
他时时面对着君王,自是不希望面对一个压制着自己欲望,顽劣不堪的皇帝,站在他的立场上,他不愿姜远上位,但是事情的发展却终究不由他所希望的那样。
天下短暂进入和平,有一来自于应国的使臣抵达江南。
是来自于太子姜高的使臣,带着重礼前来拜见秦王李观一,希望修两国的关系,李观一接待了这些使节,但是听到后者说出来的话的时候,李观一微微笑起来。
使臣是应国皇室之女,当年学宫的纵横家子弟姜采。
她看到那很是自傲的破军。
看到了当年在学宫里面的那些故人,她转交了来自于姜高的礼物,以及姜高的信笺,李观一看完信,道:「姜高———兄,希望我等议和?」
姜采道:「是,太子殿下如今统摄君权。」
「如今天下混战,自天启十一年秋开始,到如今天启十八年秋,七八年的时间里面,天下混战不休,百姓辛劳,士兵苦战,继续下去的话,百姓的太平日子何日能来?」
「秦王陛下,是当世的仁君,当年太子殿下和秦王有约,希望太平之日的时候,可以彼此饮酒。」
李观一将信放在桌上,道:「姜高兄—”」
「还是太稚嫩了啊。」
姜采抿了抿唇,她看到那秦王道:
「将礼物都带回去吧。」
姜采道:「陛下—.—”
她的话没能说出来,看到了秦王的目光沉静,却犹如锻打而出的兵器寒芒,
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装束,腰环玉带,袖袍垂下麒麟纹,却平静按着腰间的剑。
鬓角的白发垂下,目光没有了曾经的凌冽,只是一种沉静坚定的力量感:「
谈判和议和,是不会有真正的太平的。”
「可惜了,姜高兄这些年,还没有成长吗?」
姜采想要反驳。
但是看着这年纪不大,却算是饱经风霜和天下的君王,有种当年见姜万象之感,被压制住了,秦王道:「青史悠悠,岂有王业而偏安者乎?!」
「唯以刀剑之下,见得真章。」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姜采姑娘,请回吧。」
姜采呢喃道:「两军交战———”
「秦王殿下,我等两国,何时又开始交战?」
秦王回答道:
「我等,何日停战了吗?」
秦王握着剑,从容走下来,步履安稳从容,袖袍翻卷,已是帝皇气魄,淡淡道:「这天下一统之战,早已掀开了一角,至于此,犹自未停。」
姜采心脏疯狂跳动,却是因为惊惧和压迫了。
秦王走出的时候,左右文武大臣相随。
右手处第一位为肃穆威仪的岳鹏武。
左侧第一位,是当年那年少被她说败了,却拿出棍子打回来的破军。
破军也走过她,只是走过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
「这一次,是我赢了,姜采。」
「你有这样的君主吗?」
姜采看着那紫瞳青年神气傲极了,下巴微微扬起,嘴角勾起,穿着一身儒雅的衣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思慌乱,姜采总觉得这家伙背后似乎有什么尾巴之类的东西,在飞快晃动着。
都仿佛要拍打在她的脸上了。
姜采叹了口气,许久后,道:「秦王·———
她曾经觉得,姜高已算是仁德温醇之君,当年秦王崛起的时候,是秦武侯,
她也见到了那时候秦武侯的意气风发和勇武,可那时候,她兀自觉得,姜高是要超过那秦武侯的。
无论如何,秦武侯前十几年都在天下民间走动,论及帝王教育和手段,论及背后的底蕴和力量,不如姜高。
可十年后再见秦王。
姜采甚至于不会拿姜高来和他相比了。
心中浮现出的问题,甚至于是姜万象和秦王的气魄,谁更强上一筹。
姜采回归应国,只是这一次出使本身,就已经暴露出来了姜高的问题,他对于天下仍旧还秉持着柔软温和的幻象,希望可以放下刀剑,以另一种方式抵达和平。
他没有乱世豪雄的气魄。
不知道,只有刀剑才有和平。
或许,姜高还有成长的机会,还有那个时间和未来,或许慢慢去教导他,慢慢去引导他,姜高会反省,会醒悟,人都是这样的,没有谁是一开始就英雄盖世,总要成长。
但是乱世不会给人成长的机会。
姜素也不再有这样的余裕。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未来的仁德明君,而是现在一个不会干涉他的战场决策,
一个傀儡,就算是这个傀儡会对整个应国朝廷上下带来巨大的危害,他也不在意了。
姜素总是看得很清楚。
只有和秦王拼出上下,应国才有资格说未来。
熟轻敦重,他分得清楚明白。
太师姜素,专权独断,取出了先帝姜万象之遗命,太子姜高东宫之主,另选二殿下姜远,登基为帝,大赦天下,令取年号曰-
一【大业】。
天下哗然,又有言,天下两分,应国又称帝,隐隐然就似乎把秦王给压了一筹。
是以在姜远登基为帝,广布四方的时候。
南翰文乃上卷宗,陈述天下大势,人心,名望的作用,针砭时弊,旋即拱手踏前,嗓音沉静肃杀:
「为天下计。」
「以应正统!」
「请陛下,登基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