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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2 拿着一枚硬币的男孩(中)

692 拿着一枚硬币的男孩(中) (第2/2页)

当罗彬瀚考虑这些事时,他没忘记在脸上作出踌躇的样子,让神态能慢慢从轻佻过渡到严肃,而不至于显得过于刻意。等他认为气氛勉强算得上不太突兀时,新的说辞也恰好酝酿在他嘴边。他后退了一步,跟红发拉开距离,然后把双手举在胸前。
  
  “我为我刚才说的话道歉。“他恳切地说,“但我正遇到一个麻烦,而你或许可以帮我……我可以为此付报酬给你,由你开价。这不是什么危险或者违法的事,只是需要你告诉我一点东西,这只是……如果我说出来你肯定会觉得很离奇。是真的,你肯定不会相信,任何人都很难相信。不过我真的愿意为这事儿付钱。你看怎么样?“
  
  就如他先前所观察到的一样,当他提到报酬时,对方表现得极为平淡。这人的戒心很难用钱打动,可是当他强调这件事十分离奇而难以置信时,红发原本正对着门口的右脚尖就微微扭了扭,把重心换到了左脚上。这个人近期过着的是一种脱离秩序的日子,而果然也对非同寻常的事更感兴趣。
  
  “钱不重要,”红发脱口而出,但紧跟着又犹豫了一下,“我还……还不怎么缺钱,报酬的事可以先放到一边。我注意到你刚才找我说这家店的事……”
  
  “我想知道这家店的消息。”罗彬瀚抢着说,“我刚才是想跟你打听这家店的事,因为那对我非常重要!但恐怕我不能告诉你原因。”
  
  “为什么?”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你会觉得我是在诈骗。我只想了解关于这家店老板的事,完全没有恶意。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你会觉得我是在诈骗。不过我真的只想知道关于这家店老板的事,完全没有恶意。而你看起来是这儿的常客。我想也许你以前也看见我来过这儿。我需要知道我是不是来过这儿。”
  
  “需要?”
  
  “我失忆了。”罗彬瀚说,“出了场事故。之前几个月的事情我完全想不起来。”
  
  红发紧绷的肩膀塌了下去,似乎觉得这个答案总好过意图抢劫或有精神病史。趁着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罗彬瀚抢先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老套,但这是真的。从我康复以后我就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事,医生说恢复需要时间。我已经休养好一阵了,可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停下来,态度殷切地望着对方。红发男人有点举棋不定地说:“嗯,好吧,我很为你遗憾……”
  
  “但是昨天我路过这里。”罗彬瀚继续说,“我马上就觉得自己一定来过这儿!这店的名字和门面都让我觉得特别亲切。于是我走进来,看到里面的陈设和布局,还有你。我就觉得这一切都是经历过的,就像是过去的某种重演。”
  
  “也许是海马效应。”红发说。
  
  “什么效应?”
  
  “脑部神经紊乱,就是说当你接触一个新环境时,你会觉得自己以前就来过。这是因为你的神经元对信息处理出了问题,让新的记忆信息唤起了旧的,虽然它们实际上不是一回事。它让你把新接触到的信息误认为是旧的,就像是伪造了文件的创建日期……好吧,这只是个假设的解释,不过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罗彬瀚饶有兴致地问:“你不会是搞医学研究的吧?”
  
  “不。我只是随口说说。这和我的工作没关系。”
  
  “那你是干什么的?搞程序的?”
  
  “那不叫搞程序。”红发快速地说。
  
  罗彬瀚很想继续打听下去,但对方很明显不愿意深谈自己。于是他又立刻把话题拉回自己。
  
  “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个效应,”他解释道,“既视感,或者随便什么效应,我知道很多人都有这样的遭遇。但我对这家店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就是来过这里。”
  
  “和昨天那个女孩一起?”
  
  “噢,不是。她只是……我朋友的亲戚。我们昨天在街上碰巧遇到了,她说她新换了一家店打工,就邀请我来看看。我是跟着她来的。可等我一到这儿,我就知道自己以前来过。我也问过她是否了解这家店,可她不愿意跟我多说。”
  
  “你们不是朋友?”
  
  “我昨天正为这件事求她呢,可是她觉得那对我的健康没好处,说是会刺激脑神经之类的。可她又不是医生,对吧?而且你也应该知道,她其实才刚来几天,对这里没什么了解。而且我听说她也不算是个正经员工,只是被介绍来帮点小忙应付几天。不管怎么样,她不愿意帮我。所以我只能找你帮忙。”
  
  罗彬瀚能从红发的眼神里看出明显的疑虑。但他并不为自己撒的这个谎担忧,哪怕它听起来有那么多的漏洞。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真实的生活若从理性来看同样漏洞百出。他在脑中想到的是种种举世闻名的骗局,如果一个谎言去竭力遵循简单而平淡的常识,它的异常反倒很容易被揭破。可如果这个谎言编织得独特而怪异,令人印象深刻,甚至是宏大而光辉,人们就会希望自己去相信。弥天巨谎比什么都要诱人,因为人渴望异常,渴望超出秩序,渴望超越自身。人渴望神话。
  
  “我们坐下谈谈吧。”罗彬瀚说,“我请客。而且我保证离开这家店以后绝不会跟着你。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是什么人,还有你在这家店里见过别的什么人。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记得这家店,我会为了弄清这件事付大价钱——如果你对这个不感兴趣,我会记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在这儿还是能办成一点事的。”
  
  红发犹豫了整整半分钟,罗彬瀚的某句话似乎格外吸引他的注意。他问道:“你在这儿有很多认识的人?”
  
  “看你怎么定义认识的人。”
  
  “你为什么非要想起这件事?我是指,你的失忆,这影响你的生活吗?你干嘛这么急着搞清楚?”
  
  有很多种理由可以用于应付这个问题。罗彬瀚本想说这涉及到一桩非常重要的商业项目,因此他要不惜成本地促进自己康复。他也可以说自己发现家里多了不该有的东西,有了不该有的债务,可是就在他要编织出一个合理而充分的谎言时,一个画面突然闪现在他脑海里:在他之前搭话时,红发为了逃避他而望着墙上的纸玫瑰丛。那种凝视的神态。那微妙的厌倦与烦躁。鬼使神差间一个新念头便取代了他原本要说的借口。
  
  “这可能对我很重要,”罗彬瀚慢吞吞说,“这关系到……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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